胡树人缓缓走到荀晓燕面前站定,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伊的双目,声音低沉地说道:“荀晓燕,我记得你上午和我说过,你的父亲是哈伍德洋行的经理荀世伟,是罢?”
“是,是的。”荀晓燕点一点头,有些心虚地问道,“胡先生,您认识我父亲吗?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胡树人摇了摇头,“我非闲人,江海关事务繁忙,我没那许多闲暇,去结交每一位商界人士。我虽然知道哈伍德洋行,但却从未听过荀世伟这个名字……”
说到这里,他的嘴角忽然牵起一抹冷笑,话锋一转道:“不过,我有一位朋友,他消息灵通,交友广泛,在上海滩这一亩三分地,就没几个他不知道的人。我方才给他去了个电话,打听了一下荀世伟的事情……荀晓燕,你猜他怎么说?”
“这……这我如何猜得出?”荀晓燕强作镇定,然而伊的脸却在微微地抽动,仿佛已经料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一般,整个人再也不像先前那般的嚣张了。
“既然你猜不出,那我便直接告诉你罢。”胡树人微微颔首,也不给伊狡辩的机会,当即接过话茬继续说道,“据那位朋友所说,哈伍德洋行确实有一位名叫荀世伟的经理,可是,此人膝下只有两个儿子,却无有女儿。”
说到这里,胡树人直勾勾地看着荀晓燕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荀晓燕,你究竟是何人?”
因为假身份被拆穿的缘故,荀晓燕整个人筛糠似的抖了起来,半天不能言语。
胡树人等了许久,依然没听到伊的回答,他也不催问,缓缓从伊面前退开,来到列车长姚斌和司机金丞面前,微笑着对二人说道:“两位,荀小姐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理清自己的思路,还是不要打扰他,趁着这功夫,咱们来聊一聊罢。”
姚斌和金丞正在愣神,闻言齐齐吓了一跳。姚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,干干巴巴地说道:“胡……胡先生,您还有什么事情想问么?”
“唔,”胡树人捏着下巴沉吟片刻,旋即开口说道,“我也不和你们绕圈子了,咱们直奔主题罢——当时火车突然停下,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故障,而是因为车头发生了什么事情,是也不是?”
听到这话,姚斌和金丞两人不约而同地浑身一震,目光也变得飘忽起来。
胡树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们,逼视二人,继续说道:“若我所料不错,当时的事情应当是这样的:今天上午,死者艾伦·拉姆齐拿着一张照片,一个一个包间打听上面的女子——也就是亚比该的下落。这一幕被火车上的某个人知悉以后,很快传到了你们耳中。于是乎,你们便利用职权,打开了那个本应紧锁的货车厢门,让艾伦沿着车厢一路走到了车头。
“你们原来的打算,应当是趁着艾伦在车头与你们独处时,打探一下他都知道些什么,再决定是否对其下手。然而你们千算万算,却没算到艾伦居然带了一支手枪。在向你们询问亚比该的下落无果后,他恼羞成怒,与你们动起手来。想必你们就是在那时候动了杀心,是也不是?”
这话如同一石激起千重浪,教在场众人齐齐大吃一惊,尤其是对胡树人的心思一无所知的林伟建,更是骇得险些叫出声来。
说时迟,那时快,胡树人话音刚落,刘牧原便一个箭步冲到办公室门口,接着打开枪套,右手按在枪柄上,以防姚金二人轻举妄动,同时冲着胡树人喊了一声:“老爷,小心!”
“放心罢,他们没那个胆子。”
胡树人微微一笑,转了过来,露出被身体遮住的右手,众人再看时,只见他手中赫然握着一支勃朗宁M1900,已经上了膛,枪口直指几步开外的姚斌和金丞。
“胡先生,您这是作什么!?”姚斌后退了一步,讪笑的嘴角抽动个不停,低声下气地道,“咱们有话好好说,您先把枪放下罢……”
“这恐怕不成。”胡树人笑了笑,“若是我真的放下枪,姚车长是不是又打算故技重施,给我表演一出舌灿莲花,再哄我喝下毒酒,让我毒发身亡?”